▲前言:
民國八十八年,筆者出版《芒草之歌》系列:《夕照赤嵌》、《告府城同胞書》、《延平街事件大事紀》時,請亡友張同湘寫序。張同湘是筆者在臺南市政府跑新聞時認識的,時任民政局文獻課課員。兩人由於文化底蘊,尤其認知的契合,一見如故,之後經常聊天,談出不少東西。張同湘曾留學法國,研究歷史、考古。得語文之助,對於荷據時期一些資訊的掌握和解析,遠優於此地學者。
「延平街事件」時,乃至之後,張同湘默默地推動耆老訪談,以及口述歷史,其中包括計畫出版黃典權先生全集,因某人有意見而擱置。在臺南多年,一直沒有升遷,似難以有更大的空間,乃調職回高雄。其間曾創辦《南台文化》期刊,要筆者書寫刊頭,為雜誌撰稿,也曾經幫筆者出版《擺蕩》一書。張燦鍙擔任臺南市長時,筆者曾推薦張同湘回臺南擔任課長,但沒有下文,頗感遺憾。
張同湘的〈序〉對於筆者多溢美之辭,為了存真,更紀念亡友,乃原文披露。(2017.09.23.)
▲〈序〉府城看門人──古蹟保存苦行僧(二之一)
歷史是人類生存活動的記錄,史蹟是先民生活的遺跡,是歷史的見證;它刻劃著先民經年累月的足痕,以及物換星移的蹤跡,這一切的代代經驗累積,乃有我們今天的發展。根據人類社會的發展史,古今中外文明的都市,未有不重視文獻史料、史蹟文物之維護及保存的;具有歷史觀及歷史使命感的都市,必然是一個充滿活力與希望的都市。一個都市的史蹟,乃是該都市文化的根源,根源如果枯竭或被阻絕,是不可能創造出任何文明的,呈現的祇是文化沙漠一片,了無生機。
身為府城人,我們誰也離開不了,生於斯、長於斯,甚至將來死於斯的大地,唯有透過對她的過去、現在及未來經過一番坦誠、嚴肅地反省認識,我們才能走出徬徨或困惑,並且開創出一個光明燦爛、到處充滿生機的「新府城」。
吳昭明的《芒草之歌》文集,就是少數對府城的過去及未來真正經過一番寒徹骨反省而發表的諍言,篇篇鏗鏘有聲。作者以散文的筆法,先敘述一段相關的史事背景,接著將讀者一步一腳印地引入歷史的時空──古道、古街、古河渠、古巷、古厝、古戰場......,然後又將讀者轉回眼前的現實情景,讓讀者自己回味、反省及抉擇。這一文體結構,形成了作者的獨特風格,國內鄉土文史學者鮮能有這樣清晰犀利的文體。
這本書中的每篇論文及報導,我確實仔細閱讀,不下五遍,起初是帶著批判的態度,發現作者結合了府城前輩林勇先生對府城的奔放熱情及黃典權先生的史筆於一身,接著抱持讚賞的態度欣賞,最後不由自主地會興起一種「府城人哪!」的使命感,同時「感慨萬千」的嘆息也不斷地湧上心頭,猶如十八世紀中德意志人閱讀費希特(J.C.Fichte)的《告德意志同胞書》一樣地震慄。作者透過史筆有意喚醒府城市民從根改變眼前被物化了的府城,並呼籲府城民眾勇敢地脫離百年來的枷鎖,重新塑造一個新府城,珍惜三、四百年的歷史文化資產,妥善保存與發揚。作者絕非僅僅說說而已;凡對損害府城形象,阻礙府城發展的現象,他會毫不留餘地的鞭伐,又例如為了搶救臺灣第一街──延平街,不顧一切得失,甚至干冒生命之威脅,到處奔走營救。他對京都之於日本發展的重要、波士頓之於美國開發的地位極力的報導,尤其是積極地參與促進波士頓與府城締結成姊妹市乙事,無怨無悔、無非為府城發展盡一份「府城人」的心意而已,從他的言談舉止性情,那種大義凜然的豪氣,我似乎又看到魯迅的影子。
昭明兄,人如其文,具史學家平實求真的作風,析事條理分明,有詩人的灑脫豪情,又具哲人的慎思,才氣縱橫,讀他的文章,猶如交友越深越醇,堪稱得上府城一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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