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式所文 ～

譚嗣同是清光緒百日維新要角，戊戌六君子之一，乍看「譚嗣同兄弟和臺灣」此一命題，難免突兀，但，譚嗣同和臺灣確實頗有因緣，且曾思「有所建樹」。他的二哥嗣襄於一八八九年，光緒十五年端午節病逝於在臺南。　

今年逢一八九四年，中日甲午戰後第二個甲午年。甲午之戰，清廷敗仗後，翌年乙未年，一八九五年，中日訂定馬關條約，割地賠款，尤其敗予日本，更令許多人悲憤莫名，而有「公車上書」，乃至於之後的百日維新。　

傳說，譚嗣同曾兩渡臺灣。百日維新另一要角梁啟超（字任公）於一九一一年應林獻堂之邀到臺灣旅遊、考察。臺灣旅次任公成詩八十九首，詞十二首，其中，《臺灣雜詩》有一詩懷念譚嗣同：　

「西北濤頭起，　

故人曾獨來；　

徙薪謀議苦，　

橫海壯心摧。　

碧血隨青史，　

名山託古哀。　

欲尋舊綦迹，　

溽雨長莓苔。」　

任公自註：「死友譚壯飛（按，譚嗣同字復生，號壯飛）於甲午前後曾兩渡臺，欲有所建樹；不得志而歸。其所著《仁學》，初題『臺灣人所著』。」錢穆云，「雖語有過急，而憂慮思遠，上比梨洲《明夷待訪錄》，無愧矣。」（《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對《仁學》評價之高。　

戊戌政變時，譚嗣同可以逃亡卻不逃亡，決心留下，執意赴法場以死「酬聖主」，且喚醒國人。造次之間，還到日本大使館，勸梁啟超東遊日本，或說，此乃譚嗣同獄中絕命詩：「去留肝膽兩崑崙」的指謂。至於任公說死友曾兩渡臺灣，並無定論，不過，譚嗣同的仲兄，嗣襄，於光緒十五年，一八八九年曾到臺灣辦理鹽務。兄弟兩人都有體國經野之心，譚嗣同早年曾往來內地多省，視察風土，物色豪傑。（〈譚嗣同傳〉，梁啟超）譚嗣同勸嗣襄到臺灣，希望在臺灣聯絡反清復明的祕密組織，冀圖「有所建樹」。

譚氏兄弟的構思，其來有自。明鄭亡後，在臺灣府城大北門外，今北門路、小東路東北角，陳永華故居有黃蘗寺，傳天地會人士寄跡寺內，是反清復明重要據點。《雅堂文集》有〈書黃蘗寺僧〉一文，紀身懷上乘武功的黃蘗僧不慧和臺灣府知府蔣元樞的交往，及反清復明事跡敗露後，從容赴刑場的舊事。

黃典權主修的《臺南市志稿人物志》：

「譚嗣襄，字泗生，國子監生，瀏陽人。光緒戊戌政變六君子之一嗣同之胞兄，光緒十五年，依臺灣道唐景崧於臺南。襄工詩古文辭，後札委辦鳳山縣盬務，不數月，改委臺南府盬務。委札甫下，嗣襄得病，歿於臺南蓬壺書院，年三十有三。」　

譚嗣同曾有寄仲兄詩，〈寄仲兄臺灣〉：　

「孤懸滄海外，

州島一螺輕。

狂颺宵移屋，

妖氣晝滿城。

依人王粲恨，

采藥仲雍行。

所願持忠信，

風波險亦平。」　

另有〈得仲兄臺灣書感賦〉：　

「少小思年長，

年增但益悲。

我今年廿五，

四顧竟安之。

無命愁相慰，

非才愧所知。

猶疑滄海客，

棲息已高枝。

連遇荊南刖，

仍空冀北群。

十年賡塞曲，

今日逐燕雲。

飄蕩嗟如我，

蜚騰時望君。

誰知萬里外，

蹤跡因塵氛。」

譚嗣襄，譚嗣同兄弟，都以三十三歲英年去世。一抱憾而去，一從容就義，譚嗣同的事跡更感動多少後人，值得追思傳述。（甲午端陽節前夕於南臺。）

　▲後記：本文刊於2014年6月9日中華副刊，刊出後幾次蒙海峽對岸朋友厚愛，有「易名」者，有稍增減後未註明出處刊出者，容有不妥，但，總是本諸彰顯譚嗣同兄弟的初衷，筆者還是心懷感謝。（2017.0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