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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真花園(紅屋頂四合院)一帶鳥瞰。(民國九十三年十月六日,吳昭明攝)
    • 民國四十五年新町大智街的綠燈戶開幕。(董日福提供,吳昭明翻攝自《圖像府城》)

     有一首從日文歌曲〈蝴蝶先生〉改篇的「歪歌」,細數四、五○年代南臺灣著名的風化區,第一句就是「臺南新町」,可見新町的「分量」。

     新町風月,南北胭脂、鶯鶯燕燕,乃至於人間血淚,肇始於日據初期。日人在臺江東岸的海埔新生地,「南廠」一帶,新開發新町後。為了方便管理,將府城舊城區的「特種行業」集中於此,即「南廠」四角頭,大致的範圍,東起今西門路、西至運河、南至水萍塭,北至友愛街一帶。

     或是巧合,流水,自古就是激盪風月的重要因子。除了古臺江,新町還有溪流貫穿。流經舊地方法院前的福安坑,從小西門稍北,今保安路,清季的南廠,注入臺江潟湖。溪流加蓋成為保安路之前,分割新町為南、北兩區塊。日據時期,南邊屬台灣人區域,以北是日本人、朝鮮人玩的地方,不容混雜,風花雪月竟有「國族」之別。

     新町鼎盛期在民國四、五○年代,當時,光是酒家就有數十家,一家酒家有上百名酒家女。以民國九十三年歇業,九十八年拆除的真花園為例,原本是特級酒家,六○年代末期改為妓女戶。康樂街拓寬,門面改建前,「砲間也」共有二十三間,可見其規模。真花園拆除前,當時主導臺南市古蹟業務頗有建樹的副市長許陽明主張列古蹟,因收購價格沒談攏竟而被夷平。

     新町盛況已是四、五十年以前往事,加上年老一輩頗有忌諱,因而不少事跡已經逐漸淡去。有些人只約略知道有「點煙盤」的玩意,對風月場所女子,稍具「人性」的一丁點尊重,另,簽保正,則少人提及。

     何謂點煙盤和簽保正?原來是早年友朋到新町玩樂,店家「請煙」演變出來的名堂。煙盤至少放五支香煙,一般多是新樂園,一盤五塊錢。如果端出的是雙喜煙,那一定是特殊的「好儂客」。

     客人坐定後,先是女子排排站,由客人點一名女子,端煙盤,請客人抽煙。如果是點煙盤,最後一個被請煙的,就是小姐看上的。一旦客人合意,兩人「辦事去」。如果客人沒有「玩」的意思或不中意,由這位客人付香煙錢,重來一回。

     至於簽保正,同樣由小姐端煙盤,請抽煙,簽到(拿到)最後一支煙的,當保正(今里長),付香煙錢。簽保正衍生出,狎客的遊戲遣興:事先和女子套好招,專整某人,每次都由此人「簽保正」,都由這位「冤大頭」付錢。至於為甚麼說簽「保正」,不說簽「市長」,或簽「總統」啥的,可能沿續日據日期,一般民眾可能經常接觸到的官吏是保正吧。

     到新町玩,不一定是尋求性滿足,早年仍沿襲日據「藝旦間」的傳統,有的人到新町純粹是聽南管、北管;有的只是和女子打情罵俏,消遣消遣而已。還有像「公共茶室」,不少只是喝茶,女人作陪,吃吃豆腐罷了,至於進一步交易,總得兩情相悅。

     妓女戶俗稱「綠燈戶」,因為店門口綠燈高掛而得名。不過,綠燈可有名堂,三盞燈的是甲級妓女戶,交易一次五十元;乙級兩盞燈,行情三十元;丙級一盞燈,十五元。一直到六○年代初期,還是這個價碼,過夜加倍。五○年代初期,一般基層公教人員的薪水每月六百元至八百元之譜,可見妓女的身價是不低。

     高營收,多少得有稱頭「氣質」,有的妓女戶的門面裝潢設計,出自藝術家之手。這除了凸顯當年新町,或可視為大環境集體氣質的一個表象。

     新町的從業人員除了本業,還有一個一般人想像不到的兼職,而且可能是這一行的府城第一人。由於早年不太可能有供裸體素描的模特兒。五○年代間,有位畫家突發奇想,說服一位熟識的新町業者,每星期到畫室兼差半天,開啟人體素描的新頁,府城藝術史值得記上一筆。

     在世風披靡之下,風花雪月的品味工已然質變,演變成到新町就是幹那檔事,新町遂淡了風月,濃了色情。新町風華煙雲數十寒暑,隨著色情行業的管制,尤其玩家的需求不同,竟而快速消散。特種行業的「風水」,在民國七○年代後期,逐漸移轉到五期重劃區─依然臺江,不過是另一番聲色。

     (後記:本文多根據徐坤山,以及已故臺南市議員侯書義口述資料。二○一六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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